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貓貓狗狗與你的信心

有天下樓吃飯,電梯裡碰見兩鄰居,領著一條大金毛,我挺高興順手摸摸狗頭。鄰居問我,喜歡吧,我笑著點點頭,然後下了樓鄰居還讓我幫他們和狗拍了兩張照片。人都挺開心,狗,我不知道。

養過小貓小狗的人,經常會拍照發朋友圈,曬出貓狗的幸福順便曬出自己的幸福。從人的角度看,經常會認為貓貓狗狗的生活比人要幸福的多,飯來張嘴,還有鏟屎官給親自捏臉揉腿。我以前也這麼認為,甚至會揚言下輩子做貓做狗也願意,現在不是了,所以用了 “揚言”。
其實仔細往裡想一層,事情就開始反轉。貓狗的生活實際上是很不幸的。生活幸不幸福取決於你能拒絕掉多少選項,也就是自由度的高低。貓狗的生活,看起來很自由,實際是依賴於主人的自由之下,作為寵物,全部的生命價值都在取悅人類,或為人所用。貓狗真正唯一可以的拒絕選項只有絕食。主人的自由度對貓狗的自由度做出了絕對的約束限制,說白了這種生活,本質是一種被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生活。掌就是手,股是大腿,拍拍腿它就趴在腿上,再用手摸摸,是玩弄股掌之上的本意。更重要的是,人有選擇是否讓出自由度的權利,貓狗依然沒這個選項。高興了抱過來玩一會兒,能逃過一劫也是主人沒有強制而已,一旦強制執行,只有被迫營業。

再往下深入一層想,現代人需要貓狗更多是需要它們陪伴自己,古代人需要貓狗是要用它們的守衛跟踪追捕這些看家本事,而最影響自由度的恰恰就是這 “看家本事”。

貓狗的看家本事是天生的,貓生來會抓耗子,它能選擇抓什麼,但不能選擇自己生來不會抓,這是基因裡寫死的程序。貓狗也很難再學新的看家本事了,當然也有導盲犬這種經過訓練的狗,但只要人需要它當導盲犬,它沒法選擇拒絕。人天生沒有看家本事,連走路說話都要後天慢慢學習。人的生命之所以比貓狗自由,因為人是可以選擇自己學什麼看家本事的,抓耗子,除了貓,也有專業人士負責幹這個事兒。畫家不會天生畫畫,程序員不會天生敲代碼,但畫家可以選擇敲代碼,程序員可以選擇畫畫。人有很多種不同方式使用生命的可能性,這種可能性越大,自由度就越高。山裡的農民,也許能學會開飛機當導演,他幾乎沒有學開飛機的可能性,但他的孩子開飛機的可能性生來就會比他爹要大一些。

再往下深入一層看。選了看家本事之後,影響自由度另外一個因素是這本事掌握的怎麼樣。真正掌握一門看家本事,是要下很多功夫的,而且不是你個人努力付出就完了,還要看環境和機緣,環境不會剝奪你的可能性,才滿足條件。人的自由體現在,有努力的機會,有選擇方向的權力,他最終的成就是他行為的結果。命運受行為的影響越大,就越自由。

不過,看家本事不一定能帶來收入。比如養狗養得好的人,不一定靠開寵物店吃飯。他靠養狗是吃不了飯的,狗可能還會吃他的飯。因為養的是自己的狗,開店要學會養別人的狗,各種各樣的狗,這已經是另一門本事。也就是說,你的看家本事不一定有社會需求。但是,不管有沒有需求,都會有一個副作用,就是當人一旦有了一樣看家本事,他再也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沒用的人。

現在失業率降不下來,大環境不好,很多人會覺得自己一無是處,好像什麼都不行,其實和找不到工作關係不大,根本原因是沒有一樣看家本事。如果有,就算不靠這個吃飯,會餓死,你也是對自己有信心的。這種信心和別人夸贊獎賞或者工作事業上獲得的信心不同,不能說無堅不摧,但絕對堅不可摧。因為有某種獨特的,甚至獨一無二的東西,在你身上慢慢形成了。沒有這種信心的人,會在別人那兒到處尋找,人家說好好學英語,你就學英語,人家說趕緊考這個證,你就去考這個證。那些頂多算混飯本事。混飯本事能讓你找到工作,有收入,但沒法讓你獲得對這門手藝高度認同的信心。

設計一棟房子,和工人蓋這個房子,感覺一定不同。你不能指望工人蓋房子還尋思自己是為了祖國建設做貢獻,但如果你是設計師就會對自己的工作有深深的滿足和認同。因為工人走了一個馬上就有人替掉,設計師不幹了工人立刻也沒法幹,起碼幹不成這個樣子了。喬布斯不回到蘋果,前幾十年的工業設計歷史就要改寫,他就算回不到蘋果公司,最後破產餓死了,也是非常自信的。

自信也是相對的,表面上非常自信的人,別人都認為他很自信的人,內心深處不一定有對自己篤定的認同感,在對底層並不能確認自己的價值。但在你後天慢慢去理解掌握理解一個不容易理解的事物的時候,純粹的信心會不斷生長鞏固。這時候你再也不需要關心外界的評價,你關注的是自己對事物的本質理解到了哪一步。理解複雜的事物,在客觀上本身就有難度。

一個孩子做題做不出來,媽媽說你已經很棒了,雖然本意是好的,但最多只能緩解他的情緒,本質是在現實中給他製造幻覺。題照樣做不出來,他的焦慮反而會放大,時間長了心理層面還可能會出大問題。就像老郭相聲裡講的:在家裡捧上天,出門挨一巴掌就得猝死。只有當小孩自己費點勁,下了功夫把題做出來才行。焦慮緩解了,信心也會增加。堅不可摧的信心不是聽別人的誇獎,拍馬屁建立的,只有不斷面對真實,越來越深層次的真實,一層一層去磨練。

你在獲得看家本事的過程 —— 混飯本事沒用,就是一次次去學習、理解那些本來難以理解的事物。一次次遭遇痛苦,歷經重重障礙,才是從根本上建立信心的方法。因為你知道這個過程有多難。同樣你也會更容易看出誰是有看家本事的,你也會很明白,凡是走到這裡的人,他對你也一定會認同,他們也知道這個過程的難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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