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当年学习不好,高考复读一年,改学了画画。那时不少同学都选择走艺术专业,报名去五花八门的画室。
小时候不爱写作业,放暑假贪玩,爸妈怕我把时间都荒废了,补课我是绝不会去的,想给我找个培训班去学点别的。琴、棋、书、画,选一个吧,小孩儿都爱看动画片,我就选了看起来类似的画画,本质还是贪玩。
只是因为画过,以为自己知道画画是怎么回事儿,所以高考再学画画是我自己选的,我敢这么选。但爸妈心里没谱,以我爸的性格和学校老师的身份,我猜他当时是瞧不上画画的。我妈没有瞧不上,去问以前教我画画的那位老师我走这条路行不行。老师二话没说,来吧,再晚也来不及了。
等再回到画室,我已经是个至少有五年空白期的选手,成了选手,还空白期,这就不好玩了。因为目的变成了考试,不像玩那么纯粹。老师愿意收我,其实是我运气好,他觉得我是这块料,能吃这碗饭,他也刚好有精力带高三冲刺的学生。
学的时候,有一位阿姨估计是从我妈那儿打听到我学的不错,老师教的也不错。问我妈,想让她孩子也走这条路。那孩子来了和我一起画了几天,老师就让他回去了。让阿姨赶紧给找别的出路,他不是这块料。现在想想,我是非常敬佩这位老师的,斩钉截铁亮红灯。红灯也是指路的灯,指的是死路。死路也是路,不走便是。我看出那孩子受的打击不小,但也知道,其实他的运气和我一样好。
后来工作了,我阴差阳错去一些机构和公司做培训也带过一些学员,教点做动画的入门技术,也见过很多不是这块料的学员。但机构不是我的,留不留人家我说的不算。一个老师,碰见不是这块料的学生怎么办?当然,很多老师也不一定能看出来学生是不是这块料,严重一点,他连自己是不是这块料都看不出来,更别说看学生了。学生学的不好,就告诉他这儿不对,那儿不对,该怎么改进。具体的、细节的操作我能给你指出一堆毛病。你一听,嗯有道理,照做了。但最终的结果依然是,你照样不行。或许这次能成,但这碗饭吃不成。
你是郭德纲,模仿不成梁朝伟,不是一个路数,梁朝伟也模仿不了郭德纲。正确的操作细节里可能隐含着更大的错误,是宏观的错误,路线的错误。郭德纲如果真去学梁朝伟,导演一定会给他指出来,哪儿哪儿不像,列个一二三四五。其实最该指出来是你根本不该去模仿任何人。一个合格的老师,最先该告诉学生的就是这个。马上告诉他这碗饭你吃不了,此路不通,砸钱也不好使。如果一上来只说具体的错误,就让学生依然心存自己是这块料的幻想,这就把他误导了。
花钱报个班,上个网课,学个技术,结果最大的收获是发现自己不适合干这个,这值不值?很多人觉得不值。我钱也花了时间也耗费了,不但没学好,还被老师泼了盆冷水。老师亮了红灯,他认为这是个糟糕的老师。
学生也最该先问问自己,是不是这块料。想过这个问题的人,他可能根本不会来上这门课,就算来了,上两节弄清楚自己不适合搞这个,也就不会续费再来了。当然,大部分老师还是希望他续费的吧。
没想过这个问题的学生,直到自己最后撞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了,往往还在想,是不是我没赶上好时候,是不是我还不够努力,是不是这个老师水平不行。他只认可外在显现的原因,他不会认可内在的原因是他根本不适合干这个,祖师爷不会赏这碗饭。
所以说,当人没运气碰上贵人指点的时候,贵的是有自知之明。没看清真相的时候,凭一己之力要获得这点自知之明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。而凭这点儿自知之明,会避免付出更大的代价。